酒至半酣，天帝紅光滿面，神清氣爽，應是對蒼夙十分之滿意。兩個人同時坐於高臺上，年齡上雖相差了幾十萬歲，看上去卻沒有絲毫的違和感。

也許，這就是常說的君王氣場。

清菱收回視線，握著晶瑩剔透的酒杯，喜滋滋地細品玉花露。入口甘冽，酒香撲鼻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宴會漸次到了尾聲。清菱見蒼夙並不向天帝說討要她會魔界的荒唐話，一直提著的心放了下來。

就在她以為宴會會安安靜靜，和和平平結束時，變故陡生。高座上的蒼夙向她一挑眉，徐徐啟開了薄唇。

“本王此次之所以來天界，是想向天帝尊上討件東西。”他側著望向天帝，食指上戴的紅戒指不知什麽時候取了下來，夾在拇指和中指之間，輕柔地摩挲著。

清菱狠狠打了個冷顫，不動聲色踢著椅子往後退。心裏苦苦地吶喊：魔王，小仙我不就是把你當成斷袖了麽？你大人有大量，不要嚇小仙了好不好？

玄離將清菱行為看在眼裏，驀地，眸中精光一閃，他搶先在天帝之前回道：“都說魔界物產富饒，金石玉器擺滿了魔王的宮殿，而魔王看上一眼都不曾。本太子原想是魔王清心寡欲，不曾料，竟然是看中了我天界的東西。”

魔王喜好美色，宮殿中連伺候人的婢女亦是姿色上乘。是以，天界在座的諸仙皆都在聽到玄離的話後，身軀震了一震。但蒼夙仿佛未感受到他的嘲諷一般，繼續摩挲著那枚戒指，淡定地回道：“本王的魔宮中珍品不多，不知二太子從哪裏聽得來這些的？不過，如果二太子看中了，自可找本王尋要，本王樂意之至。”

玄離抿唇，狐貍眸幽幽暗暗，深不見底。

清菱撇嘴，神色頹然，只是身子往後又挪了一挪。

一件東西而已，天界又不是給不起。計斂與天帝對了一下眼色，解開無形的尷尬，“不知魔王所求之物是何？”

只要不是天帝權杖一類的上古之物，其他的，都是可以。畢竟這一次是改善天魔兩界關系，促進兩界交流的好時機。計斂如是想著。

蒼夙笑了笑，望著清菱，“多日前，本王曾在招搖山上見到一位仙子，自此傾心。此次，正是討要她嫁於本王為妃而來。”

多日前，招搖山……青雲殿一片嘩然。

清菱臉倐地一下慘白。

司命星君最先反應過來，抹一把老淚，拉住清菱的手，一聲一聲的嘆，“仙子，小老兒我對不住你啊！”

清菱心中早翻起了滔天巨浪，她磨磨唧唧抽回手，肩膀往下塌，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。但青雲殿的地是用白色的大理石所砌，兩塊石板之間，縫隙膠合的剛剛好，分毫不差，她根本不可能有從地下遁走的機會。更何況…現在有幾十雙眼睛在看著她的一舉一動。

事到如今，也…只能寄希望與擁有絕對權力的天帝和…玄離了。也就在這一刻，清菱在心亂之下發覺自己對玄離有那麽點依賴。

於是，眾仙家望著清菱，清菱卻目不斜視地望著玄離，眼神弱弱的，像個受了委屈的兔子，可憐兮兮。

天帝自然是看出了清菱的不情願，幹巴巴笑道：“想來魔王是看上了祝餘仙子，只是，天界與凡界不同，其一，天界仙人雖在朕的管轄之內，但其重大要求由自身決定。其二，祝餘仙子的仙位乃是由人修煉而成，她前生是一道姑，清心寡欲，恐怕並不適合…結親。”

司命星君一馬當先附和：“天帝說的是為事實，魔王你可在考慮要些其他的，譬如丹藥，譬如…”他指指頭頂，“這上面的夜明珠。”

天帝，司命星君，你們二位老人家忒好了。清菱心頭一暖，渾身有了些氣力。臉色回了些紅色。但還不甚自然。

蒼夙大概是意識到了討人的難度，眉頭一蹙，身上戾氣稍稍出頭。

就在這個時候，殿內的東面，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，“祝餘仙子不是道姑，何來不能嫁人之說？”

這句話宛若一道驚雷，在各處炸響，不但炸住了在座的各位，更炸飛了清菱。她難以置信的望向聲源處，只見說話之人穿了一身紅色流仙裙，袖口和領角用銀色的絲線繡著幾朵睡蓮，淡雅的裝扮，襯得她膚色更加白皙，及膝的銀發更加秀亮。而她那一雙紫眸裏，在清菱看向她的一瞬間，有著俾睨天下的傲慢和輕視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

“不知道？”

“難道說，祝餘仙子是假冒的？”

……

青雲殿大亂，熱鬧堪比凡間集市。

天帝很快回過神，瞥一眼哆哆嗦嗦心虛不已的清菱，扭了頭去問芫蓉：“芫蓉仙子何來這一說？”

芫蓉從計斂身後走到天帝座前站定，也不行禮，直接跪倒在天帝跟前，淡淡道：“因為小仙是那位無名道姑。”

清菱身軀猛地挺直了，瞪大了雙眼觀察芫蓉。她？為什麽會是無名道姑？

“芫蓉仙子，不對啊！你歷劫前明明吃了忘回丹，輪回時又喝了孟婆湯，為何會記得這些事情？”司命星君尤其喜歡清菱這個小輩的仙子，首先幫忙提出疑問。

另一邊的度厄星君和延壽星君等幾位星君同時點頭。吃了忘回丹的仙，下凡歷劫時便會忘了天界的一切。並且，祝餘仙子進天界已逾百日，芫蓉歷劫歸來時，在凡間的年齡是二十二歲。也就是說，如果她是無名道姑，她至少有…兩次輪回時沒有喝那碗與忘回藥效一樣的孟婆湯。

當然，還有可能是…她去看了司命的命格薄。

而司命星君在提問過後，卻有了自己的考量。他清楚記得自己給芫蓉編寫的命格，根本沒有道姑的這一世。眼下她說自己有一世是道姑，要麽是她在撒謊，要麽是他的命格薄出了問題。

清菱呆若木雞，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，自己不是無名道姑的身份這麽快就被發現，而提出的那個人，是她一次也沒得罪過的芫蓉仙子。

殿外三更的預報聲響起，殿內，目睹這場變故的眾仙表情各異。唯有玄離和蒼夙，在這種不該淡定的時刻，一個面無表情地搖扇子，一個饒有興味地摩挲戒指。

芫蓉狀似無意地看了玄離一眼，然後，慢慢的一字一頓的回道：“因為，小仙在下凡歷劫時，沒有吃…忘回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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